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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杨飘絮

1998-06-25 来源:光明日报  我有话说

清明节一过,空中就纷纷扬扬,飞舞着白色的杨絮。行走在路上的人们,被撒得满头满脸,衣服上也沾着朵朵絮片。家中的纱窗上,更是花白一片,扫也不易扫得干净。若一开窗户,它便蜂拥而入,落在地板上,和尘土相勾结,成球成团,连电视屏幕也被纠缠得一片朦胧。每天打扫卫生时,总要小骂一声:“讨厌的杨絮!”

奇怪的是,这讨厌的东西,却是我期盼之物。一个漫长的冬天,身上裹着笨重的寒衣,特别是刮西北风之时,总要穿得里三层外三层,麻烦得不行。春节一过,就极望早点儿把它脱掉,换得一身轻松。而白杨飘絮之日,便是轻松到来之时。因而窗外那几棵高大的白杨树,便备受我的关注:什么时候长出串串嘟噜,什么时候嘟噜掉落满地,什么时候冒出尖尖小叶,什么时候长成汤匙形状、迎风摇曳……待到嫩绿一片,便宣告春到人间。也就在一身舒展中,迎来那翩翩飞舞的白絮!树木之中,没有缺点者,怕是极少极少。以我所见,北京市树杨槐,木质坚实,寿命也长,但成长缓慢,树荫不大,秋天还爱长“吊死鬼”。南京的“法国梧桐”,枝繁叶茂,亭亭如盖,遮阳挡雨,荫泽行人,但据说,其果实坚硬且带刺,冬日之后自然掉落,砸人脑袋没商量。两广的木棉,别号“英雄”,高大魁梧,花红如血,美丽而崇高,但它排斥绿叶扶持,又显得高傲自大。再说松树,它不畏冬寒,四季常青,寿高超群,浑身是宝,陶铸曾作《松树的风格》,极赞其高风亮节,但它叶细如针,难成树荫,以庇行人,更兼长得太慢,不能满足快节奏、求速效的社会需求……

万树万木,各有优长,各有缺陷,风情万种,千姿百态,但又都以自己的一色,构成大自然的姹紫妍红,构成春的盎然,夏的蓬勃,秋的充实,冬的萧瑟。它们个性顽强,我行我素,从不改其志。不赶时髦,不趋节令,你喜春暖,我恋冬寒,各怀其志,永不迁爱。它们避短扬长,各显神采,共同装点世界,协调环境,适应人类需求。你看,春日桃花艳,夏日玉兰白,秋日桂花香,冬日紫荆红,春节更有木棉似火焰。彼落此起,有消有长,共同向自然,也向人类奉献着美丽,奉献着芳香。它们各自的一点缺陷,自古就为人们所忽略,甚至把它视为不可或缺的可爱。蔷薇身带刺,藤类爱纠缠,已被人们因势利导,用作防护或缀秃墙之物。人们的审美观念,甚至把某些难以避免的缺陷视为美;花的凋谢,意味着果实的成长;叶的泛黄,预示着丰收的到来;落叶萧萧,带来的将是如银的世界……它的缺陷展示之日,也便是希望诞生之时。正如某诗人所说,冬天到来了,春天也就不远了。

由木及人,也是如此。虞舜为人圣,其躯却短,伊尹乃贤臣,也是矮个,秦皇汉武,输在文采,唐宗宋祖,却欠风骚,魏武曹操,惜文才武将,却有疑心太重的毛病,宋玉文才横溢,却是好色之徒……伟人毛泽东“金无足赤,人无完人”之论,把正确对待缺点的道理说得形象而透彻。攻其一点,不及其余,因其有缺点,而把它整个抛弃,不是得当的思维。宽容待之,于彼于己,都大有好处。

看人看木,道理大同小异,都蕴含着哲理和文化。我说我讨厌杨絮,那是一时的气话。当杨絮飘落完毕,大道上赐予我荫凉之时,我心中真正想说的一句话便是:“可爱的白杨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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